“你信佛,还说有上帝,太迷信了,你把他叫来,我看看。”王功权年过八十的老父亲用斥责口气质问。
面对这位曾经做过一校之长的老父亲,王功权并不想过多解释,但也不想就此妥协,他想了想说:“您过去常说‘老天爷啊!’,那您把老天爷叫来,让我看看。”从那以后,王老先生再也没过问此事。
2005年,王功权皈依在藏传佛教的益西加木措门下。这位上世纪90年代中国地产界的大腕,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皈依佛门时,风清云淡地说,不过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宁。这个解释对于外界那些伸着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的人来说,当然是不解渴的,不过倒是极大地嘲讽了一下人们的大惊小怪状。
放开在地产界的风起云涌过往,在投资界王功权已经成为一个品牌,这个品牌与“土鳖”、与中国连在一起,作为鼎晖创业投资基金的董事总经理,王功权希望自己这个“土鳖”式投资人能创造一批中国的“土鳖”式创业家,他先后投资了亚信、易趣、3721、金融街、框架传媒等,造就了一批青年亿万富翁。对于这一次人生转型,王功权自评“感觉自己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个在创投两界都十分得意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追寻自己内心的安宁的?
当年
1995年9月13日,万通第4个生日,也是一年一度的“反省日”,万通成立之初建立的“乌托邦”式的组织结构是否延续,在这一天面临抉择。4年前,六个毫无商业经验的书生——冯仑、王功权、潘石屹、易小迪、王启富、刘军在海南聚义,创建万通。
在出现分歧前,“六兄弟”曾去拜访万科董事长王石。王石说:“虽然几位兄弟情深,但今后一定会面临利益冲突。”他们对王石的话有些恼火,认为低估了兄弟情义。但万通之后的发展很快证实了王石的智慧,在万通资产达到48亿元规模时,“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局面出现了,他们迎来了组织进化途中的*个岔路口:排座次,分金钱,论荣辱。
难道这一刻真的要来了,兄弟情义就这样要结束了吗?王功权无数次陷入这种文人式的痛苦中。矛盾中的王功权再次选择了妥协,1995年,王功权主动将总裁位置让给了潘石屹,自己出任美国万通董事长,远走美国学习考察。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与中国枭雄的野蛮创业环境相比,在新经济的背景下,美国开始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快的持续增长势头,硅谷也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一种新商业模式——风险投资模式。
尽管这种商业规则缺少人情味,但在国内争得面红耳赤的问题,在这里很简单的几条条款就界定得十分清楚,这使王功权兴奋不已,对于在人事平衡中挣扎许久的王功权来说,这几乎像是他溺水时抓住的稻草,他迅速决定投身于“只对事不对人”的风险投资行业。
“这种选择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或许是*一个可以使灵魂安宁下来的选择。”王功权说。但王功权没有想到,第二次无奈抉择即将来临。
王功权的*笔风险投资是投给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亚信。或许是他骨子里就有的这种投资人的天性,在与创业者田溯宁和丁建谈了三个小时后,王功权便决定投资25万美元给亚信,占8%的股份。毫无疑问,对此前毫无投资经历的王功权来说,这一定是一个冲动的决定。
投资亚信不久,万通董事会提出了质疑:万通每年的分红是多少?作为*的投资者,万通为什么不控股?既然亚信赚钱了,为什么还不退出?为了满足董事会的要求,王功权最后只好忍痛着手套现问题。8个月之后,亚信用50万美元回购了万通持有的8%股权。
这是“万通六君子”时期王功权解决问题的一贯做法——妥协。因为说服不了对方,王功权只好无奈妥协。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王功权的判断是对的,对于万通来说,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因为仅两年后,亚信的价值由初始评估的27万美元攀升至9000万美元,如果不退出,万通投资权益已经接近600万美元。
渴求安宁的力量
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到底用什么方式做风投?是拿万通国际的钱投资,万通董事会把持决定权,还是成为专业的投资基金职业管理者,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风险投资家,对错自己承担?王功权选择了后者。
1998年,王功权加入IDG VC后,与其他风险投资经验丰富的合伙人相比,王功权的优势是判断公司、项目、团队,而他的软肋则是“技术”。有些投资交易完成后,王功权还没明白企业的技术到底是什么。为了弥补不足,王功权的业余时间大部分是在网上度过的,他拼命读互联网、通讯、半导体等相关的文章,还积极与高科技企业家交往,想彻底改造自己。
这期间,他投资了3721,先后投了25万美元、400万美元。多年来,3721创始人周鸿一直奉王功权为老师,因为在3721最困难的时候,王功权雪中送炭,而王功权对周的评价则是:尽管创办的3721并不成功,他本人的是非也较多,但他*是一个精神追求异常强烈的人。在王功权看来,能成大事的人,身上往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精神追求非常强烈,克服困难的毅力比一般人强。
此后,王功权先后投资了易趣、金融街、框架传媒等,王功权的投资能力因此逐步获得了肯定。作为最早的从“土鳖”到投资的跨界者,王功权并没有摆脱他的文人式的烦恼。 “IDG基金规模很小,合伙人多,舞台显得很拥挤。当时合伙人投资的项目大多是早期投资,金额少,数量多,牵扯利益分配不均的问题。与其日后尴尬退出,不如在一个很好的状态下,重新上路。”王功权说。2005年6月,王功权在加盟IDG六年之后悄然退出。
在选择究竟要往哪里去时,王功权的内心再次失去了他一直渴望的安宁。
正是这种渴望安宁的想法使他开始注意到在他身边出现的特别的人和力量。2004年,他*次见到藏传佛教的益西加木措上师,对于那一刻,王功权这样形容:上师说话很有吸引力,很祥和,立刻使他有了一种拥有“信仰”的冲动。
皈依那天,王功权说:“长期以来,不管当多大官,赚多少钱,都是为解决心有所安的问题,但结果并非如此。”
益西加木措上师笑了,说:“为你的心找个家,但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杀生。”王功权不假思索地反问:“我的祖国遭到侵略,我的亲人遭到杀害呢?”益西加木措上师说:“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做。”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王功权早已明白:当时他用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问题来阻挡自己前行,而信仰其实是一种心灵感受,他要的终点就是心安。因为心安了,感觉就幸福了。
入世情怀
按照王功权的计划,他本来打算跟上师一起四处走走,但是鼎晖投资的合同已经在他的背包里放了多日了。2005年9月,王功权正式加入鼎晖投资。与IDG不同,中外合资的鼎晖投资是一家本土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特点是:团队成员大多在国外混过但没拿洋文凭,是一群名副其实的“土鳖”。王功权希望将鼎晖打造成中国No.1的本土投资品牌。
为了这个理想,王功权采取了“两条脚”走路的模式:培养接班人和深化稳健的投资风格。
王功权的投资原则在很多场合说过:庞大的市场,创新的模式,恰当的时间,合理的价格,优秀的团队。“只有同时满足这五个条件,才能降低投资的风险,巩固稳健的投资风格。不过,我格外偏爱责任心强、情感丰富的创业者。”王功权说。
虽然王功权没有刻意将学佛和评判项目联系在一起,但他的工作心态却因学佛变得越来越随意,越来越淡定。譬如:很多投资交易都有对赌的成分,而由对赌失败引发恐慌和争论也越来越多,王功权主导的投资交易也签署对赌协议。
“对赌是行业规则,每一个参与者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过投资人起诉企业的事件,原因是一旦企业倒闭,就是典型的失败投资案例,投资人遮掩都来不及,怎会声张,可见对赌只是一件胡扯的事。看清对赌的本质,就可以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儿,心情不会受影响。”王功权说。
闲暇时,王功权经常和学佛的朋友一起打坐、念经,但忙碌时则很少。他认为“出世”的宗教没有出路,任何宗教传播,启迪人们的智慧,一定是“入世”,紧紧跟随人类和社会前行的。
“既然做事是过程,心安才是目的,那么又有多少人会花一点点时间,好好地想一想哪些事情与心安有直接关系。很多人知道佛教抚慰心灵,但却不肯通过提高认知水平去了解事物本质,去调整且优化自己的行为。对于这些人,信徒们除了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还能说啥呢?”王功权说。
现在,王功权已有退休时间表,但不能说。记者不再追问,因为一旦公开,引用《天下无贼》中“狸叔”的一句话“鼎晖高层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过,记者知道,在他的职业生涯中,鼎晖投资将是最后一站,退休之后,将从事一份与佛教密切关系的工作,将会走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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